雨笙

南柯一梦 4.1

时光飞逝，方绪回到1978年已经两周了，他也渐渐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

起初，多年没有早起过的方绪还对朝7晚9的训练生活怨念颇深，但他还是舍不得俞晓暘每次都因为喊他起床而迟到被罚（虽然自己也被罚了），因此，还是老老实实的定了闹钟，每天准时起床。可能也是这15岁的身体适应能力过强，没有几天，他的生物钟就被调了回来，都不用人喊，到点就醒。

看着被排的满满当当的日程，方绪每次训练完都会不自觉的感叹道：“年轻真好！”这要是换成28岁的他，别说朝7晚9的训练了，就是朝8晚5，他都不一定能全神贯注的坚持下来。

这两周里，方绪感受了童年时光从未体会过的无与伦比的快乐，整个人都处于一个非常兴奋的状态。在这期间，他每天都和桑、俞、林三人混在一起。起初，他还因为对桑、俞、林三人固有的印象心怀顾忌，放不开拳脚，后来经过了几天的相处，慢慢发现眼前的这三人和自己印象中的前辈们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颠覆了方绪的印象，故而也就逐渐放开了拳脚，和他们打成一片，每日一起打谱，一起练棋，偶尔也会组织宿舍经济半小时活动一下，满足桑原那该死的牌瘾。

11月的最后一个周二，他们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对队循环赛，在短暂的休息后，他们需要经过半个月的队内循环对战，选拔出两支8人小队，和日本选手进行围棋对战，切磋棋艺。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年一度的中日围棋交流大会要开始了。

中日围棋交流大会是中国集训队和日本棋院联合组织的围棋交流比赛，时间在每年的2月，为期一个月。中方和日方需要分别组成一支8人小队作为“出征队”去对方国家进行技术交流，同时也需要各组织一支8人小队作为“守擂队”留在本国进行接待。交流期间，两国的选手需要遵守各国棋院（集训队）的作息进行学习生活，在最后一周进行捉对厮杀，决出冠军。最后，再由中方集训队的冠军将和日方棋院的冠军一决高下，以此来决定下一届中日围棋交流大会最后双王对决的地点。

这个交流大会说是促进中日双方的围棋技术发展，增加世界围棋的影响力，实际上就是通过围棋进行外交，彰显本国影响力。因此，这个队内选拔不仅仅只是一个供中日两国选手进行棋艺切磋的交流比赛，更有着捍卫国家尊严的深层含义在其中。

而对于他们这些棋手而言，这种比赛，不仅仅是为祖国荣誉战斗，更是为自己荣誉战斗，尤其是上一届战胜了日本，这一届他们必须将双王对决的地点留在中国。

而且，这种国际性的比赛不仅有高额的补贴和奖金，选入出征队的话还能公费出国旅游，同时还是最容易打出名声的比赛。要是赢了，不仅捍卫了国家尊严，还能名利双收，一举两得，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想入选交流队。

桑、俞、林三人也不例外。

这是方绪第一次看见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在赛前这么紧张焦虑，连带着他也变得有些焦虑起来。

方绪有很大的酒瘾，一焦虑就想喝点小酒冷静一下，如果没有酒，来一支烟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他更想烟酒全要，边抽边喝，再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翻上一本满是夸奖他的《天下围棋》，嗯……真是人间理想。

可身处1978年，拖着一副15岁身体的他要去找谁搞到这些东西呢？

不想还好，这一想，心底的馋虫便被勾了出来，弄得方绪心痒痒的，嘴也有点馋，夹烟的手指也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十分不得劲。

算起来，好像自此他穿越来到了1978年，他就就再也没碰过烟和酒了。

躺在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支铅笔叼在嘴里，回想着记忆中香烟的味道，方绪试图用这种望梅止渴的方式缓解自己的烟瘾。可没想到烟瘾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演愈烈，让他越来越清醒，直至困意全无。

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丝毫困意，方绪长叹一声，决定出去透透气，做点提转移一下注意力。

披上衣服，随手拿了本练习题，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寝室，方绪刚走到院子，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转头一看——呦，这不是桑原嘛！

桑原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了，地上的烟头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这几天他以3连败的战绩结束了队内循环赛，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进入那个最死亡的半区争夺交流队名额。

“怎么，睡不着？”方绪闻着味快步走到桑原旁边的台阶坐下，贪婪的闻着久违的味道。

看见方绪来了，桑原猛的吸了一口，随手把烟丢在地上踩灭，背向着方绪吐出，“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怎么？你也睡不着？”

“嗯，有点焦虑，出来透透气。”

“不应该啊，以你现在的状态，进交流队还是比较稳的，你有什么好焦虑的？”

“不知道，可能是被你们影响了吧。”

方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焦虑，按理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和成绩，大概率会分到竞争较弱的那一组，再加上以他从未来带来的对定式和实地外势的理解，进个交流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要说真的有问题的话，可能是有些担心俞晓暘进不了交流队吧，毕竟这个时候的俞晓暘的棋在方绪眼中真的是漏洞百出，不忍直视。方绪突然体会到了自家老师当年教自己的感觉——为什么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也能一错再错。

“呵，那你这心态可不太行。”桑原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烟灰，看了看方绪食指和中指间的铅笔，犹豫了一下，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掏出一根递给方绪，“不过心态这种东西还是得自己调整，调整不过来的话，是赢不了的。”

“不过方绪，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自信一点，以你现在的棋力，我觉得跟老聂打都有的打。”

桑原把烟点上，看方绪熟练的拿着烟放在鼻子下面嗅着，又把重新点了根火柴递给方绪。

“不用，我不抽。”

方绪摆了摆手拒绝了桑原，他只是想接着淡淡的烟草味冷静一下，而不想让这具年轻的身体这么早就习惯了烟的味道。

淡淡的烟草味抚慰着方绪的心，让大脑逐渐清明起来。方绪沉吟了半晌：“我倒不是自己没信心，我就是有点担心晓暘……”

理性来说，以俞晓暘现在的棋力，确实没有资格进入交流队，但是方绪作为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好友，又十分希望可以和他一起比赛，为国争光。虽然远在未来的199几年，他也和自家老师同过队，一起打过团体赛，但是这种和同龄人一起奋斗的感觉，却是方绪未曾有过的经历。

“呵，这才是你焦虑的症结吧……”桑原轻笑一声，“晓暘的话，可能有点困难……”

“但是——你如果愿意帮他一下也不是没有办法。”

桑原很喜欢这个小他5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因此如果他们可以一起进交流队当然是最好。虽然他也有些自身难保，但是比起俞晓暘，几率还是大些。

“怎么帮？”

“交流队的选拔是积分制的。”

这话一出，方绪就明白了。积分制就代表只要方绪赢得多，所占权重就大。如果俞晓暘赢了方绪，在同分的情况下，排名就会在前。而且俞晓暘本身实力就不差，还在一个整体实力都没有那么强的半区，俞晓暘如果正常发挥的话，再加上方绪白送的一分，非常有可能搭上末班车入选交流队。

“晓暘……会生气的吧……”

“会，但是这是最有希望的办法……如果你想让他顺利入选的话。”

桑原打了个呵欠，把火柴扔给方绪，“做不做，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明天开始选拔赛了，我回去睡了，你也少吹点风。”

说完，拍了拍方绪的肩膀，转身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