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南柯一梦 5.2

方绪一脸愁容的回到寝室,却发现寝室的气氛诡异的出奇。

尤其是俞晓暘,明明压线入选了交流队,却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自闭的蒙着头睡着大觉。而他散发出的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更是影响着整个寝室的气氛,让桑原和林历大气不敢出一口。

方绪的回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他刚推开门,桑原便一个箭步拉着他出了门。

掩上门,把人拉到墙边,压低了嗓子咬着方绪的耳朵问:“被发现了?”

“没,没有。”

方绪没想到桑原会问的这么直接,但还是秉着抵死不承认的态度否认了。

桑原一看方绪这躲闪的样子就知道这货怕是漏了馅,眼睛一转,一把推开方绪,拉开了距离,冲他眨了眨眼,大声的阴阳怪气道:

“啧啧啧,方绪,说好了谁小组排名低谁给对方洗两个月的衣服的,你该不会为了想给我洗衣服故意输给俞晓暘吧?”

“放屁!我…….”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约定?

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桑原疯狂的的暗示,他一下就明白了桑原的意图——这是递来台阶了。

也顾不上被桑原占便宜,方绪硬生生的转了话头,“放屁!我告诉你桑原!要不是小爷我这几天棋运不佳,状态不好,你就等着给我洗两个月袜子吧!”

“啧啧啧,你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还怪到棋运上去了?我看呀,你也就只是个虐虐菜的料咯~”

“是,我是技不如人,你厉害,你这么厉害也就才小组第四啊,我还以为你小组第一呢!”

……..

方绪和桑原的双簧从门外演到门内,两人斗的口干舌燥,只为给方绪一个台阶,也给俞晓暘一个台阶。可俞晓暘还是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方绪和桑原还在斗嘴,寝室的气氛也因此缓解了许多,林历也偶尔插进来两句话,打笑一下方绪和桑原。

屋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起码面上看上去是这样的。

 

高强度对局总是让人觉得疲惫,气氛一缓和,神经一放松身体就感到无尽的疲惫。四人很快就熄了灯。

方绪还是认下了桑原两个月的衣服,但这并不是一个让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楼上的俞晓暘也一样,他知道不论是方绪还是桑原,都是在为他着想,但他还是不能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赢下这样的一盘棋,以这样的方式入选。

两人就这样装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桑原和林历的呼吸声变得悠长,方绪突然感到上铺一阵响动——俞晓暘醒了。

没过多久,方绪就听到了俞晓暘下床的声音。

闭上眼,控制住呼吸,直到俞晓暘出了门,方绪才睁开眼。

他不知道俞晓暘这么晚出去是要干什么,但是方绪的直觉告诉他,他得跟上去。

穿上鞋,披了件衣服,跟在俞晓暘后面,只见俞晓暘直接走到了陈老师的办公室——这个时间,陈老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俞晓暘敲了门,直接进去了。

方绪紧紧的跟上,但他并没有进去,反而是躲在了门口,贴着门想听听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铁门的隔音不是很好,方绪在门外还能隐约的听见里面的谈话内容——俞晓暘似乎要放弃交流队的名额!

“我不同意!”

陈老师的这声厉呵吓了方绪一大跳,但也让方绪松了口气,安了他的心。

陈老师不同意的话,除非俞晓暘退出集训队,放弃自己的围棋生涯,否则,这次的交流赛他是非参加不可了。

他终究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和俞晓暘在相仿的年龄并肩作战,共御外敌。

可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太久,门内就传来更严厉的呵斥:

“哭!哭什么哭!你连一个棋士最起码的风骨都不要了,你还有脸哭!

“来,俞晓暘,你告诉我,你连那种棋都敢赢,你还有脸过来跟我谈什么自尊!谈什么屈辱!”

“怎么?屈辱?不甘?还是觉得这儿疼?赢棋的时候你不是想的很清楚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棋是你下的,选择是你做的,现在屎到屁门子了,你说你想逃,想放弃?”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里是国家集训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屈辱,就给我记住这种屈辱,如果你觉得不甘,就给我记住这种不甘,觉得疼就记住这种疼!这,就是你不够强的代价!”

“你要是真的有古代棋士君子的风骨傲气,就不要在这给我装模做样哭哭啼啼,拿出点行动来,下次再遇见这种事,要么就给我刚正不阿的投子认负,要么就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

陈老师在门内把俞晓暘骂的无地自容,方绪在门外听的心惊肉跳。他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一点小小的恻隐之心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俞晓暘的痛苦和不甘他可以理解,对此他也感到愧疚和不安,但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陈老师会这般生气。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围棋虽说是脑力为上的竞技游戏,但决定最终胜负的并非只有脑力、眼力、棋力、判断力,运气、心态、状态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更不遑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盘外招,无一不会影响最终结果的走势。

他这最多只算是用了用盘外招,利用了对方想赢的心理小小的给予了点帮助,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他做的不太隐秘,让当事人发现了,从而造就了当事人的痛苦。

陈老师当然也知道方绪这小小的盘外招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这是赛制上客观存在的弊端。而他生气的是他觉得最不可能接受这种帮助的小孩居然坦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盘外招。他不相信俞晓暘没有看出方绪的端倪,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丢掉了自己的风骨,选择了赢。

师父和老师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在本质上千差万别。师父师父,带着一个“父”字,如师如父,而老师只有一个“师”字,重在传道授业解惑。因此,陈老师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像对自己亲弟子一样直接扒了裤子打一顿,骂完斥完也不用哄,直接让人跪着反省,狠狠的记住这个教训。俞晓暘毕竟不是自己亲徒弟,最多只能算是个自己很喜欢的学生,骂完斥完还是得哄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想赢,想帮助朋友无可厚非,但棋士就应该有棋士的风骨和底线。赢固然重要,但倘若没有了底线,失了了风骨,就算赢棋又如何,还不是会陷入无尽的内耗自责之中。但也不必太过自责,一味的陷入过去而忘记前进。”

“这世间没有什么后悔药,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选择背后的代价。就像打了勺子,下了恶手,便要承担葬送好局的代价。但你不能因为打了一个勺子,下了一步恶手便自暴自弃,不再补救,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放弃了自己整个生涯。”

“人,不能一遇到困难就想着逃避,围棋更是这样。胜者只有一个,失败才是常态。不能因为输棋,甚至是怕输棋就选择逃避,更不能因为想要赢棋而不择手段。”

“围棋,修技更是修心,修技易,修心难。记住这次的痛苦和教训,然后往前走,冲破心中的桎梏才能成就更强的自己。”

“听懂了吗?”

“听懂了就给我回去好好休息。退出这事,不准再提了。”

 

听到了俞晓暘要出来的动静,方绪立马找了个柱子躲了起来,没过多久,俞晓暘就出来了。

他并没有回寝室,而是径直往大院里走去。方绪怕他想不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见俞晓暘在院里东南墙角巴拉了一会,翻出了一小瓶透明液体,然后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靠在墙上,看着月亮小酌着瓶里的液体,方绪真的后悔了。

他忽然生起了想冲过去给俞晓暘道歉冲动,就算俞晓暘因为这件事一周,甚至一个月不理他他都可以接受,但一起身,他又犹豫了。

他迷迷糊糊的来到这个时代,迷迷糊糊的和自家老师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离奇。他不知道这场梦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梦里的他们和现实的他们一样恩断义绝,两不相见。

其实,俞晓暘打开瓶子的那一刻方绪就闻到了酒味,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是一股浓郁的高粱味在寒风中还是很明显。方绪的小馋虫一下子酒被勾了上来,但他不敢去和俞晓暘讨酒,甚至连去找俞晓暘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他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但也确实没有勇气做出改变,冲破桎梏。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索性找了个离俞晓暘不远的地方坐下,靠着柱子看着眼前酗酒的少年,和他一起在北京的寒风中思考着人生,用寒冷惩罚着自己,宣泄着内心无比纠结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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